灵铃书社

看后续+欧vx 15552701712

⛱强推古言真假公主梗虐恋文🔥追妻火葬场💔

(已完结)

第一章

“封府家规,男子终生一妻不纳妾,你得不到凉琛的欢心,便自请下堂吧。”

封母并没有逼洛柒柒,只是字字恳切。

却也让洛柒柒,无法拒绝。

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,洛柒柒一直挺直的背脊慢慢弯曲下来。

小玉满眼心疼:“夫人,老夫人她……她怎么能这样!”

洛柒柒是笑着的,眼里却溢满了苦涩。

“她说的也没错,是我没用。”

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抓不住。

这一夜,洛柒柒不得安眠。

却不想,第二天她就接到了贵妃娘娘的旨意,邀她进宫。

洛柒柒虽然意外,但还是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。

毕竟这是她和生母的第一次见面。

锦华宫。

洛柒柒跪在地上,看着眼前一身华贵宫服的女人。

她,便是自己的生母吗?

她此次唤自己来,可是知道了真相?

“本宫听闻,你与馨儿一同在慈幼局长大,情同姐妹。”贵妃缓缓开口,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感。

洛柒柒当场愣住。

馨儿?

贵妃对叶馨儿的称呼,已这般亲切了?

洛柒柒晃神之际,贵妃继续说道:“如今馨儿已被封为嘉宁公主,你想要什么奖赏?”

洛柒柒脸色一白,呼吸压抑。

身姣好的服饰,还有精致的妆容,此刻都成了狼狈而讽刺的存在。

“臣女无需任何奖赏,只求娘娘喜乐安康,诸事顺遂。”她哑声说道。

贵妃转眸看向她,神情闪过一抹诧色。

“即如此,本宫便自赠奖赏了。”

“本宫与馨儿相认后,问她初为公主想要何奖赏,她说,想要封凉琛做她的驸马。”

洛柒柒身形一晃,眼底满是不敢置信。

所以她召自己进宫,便是为了告知此事吗?

她是为了叶馨儿吗?

可明明,自己才是她的女儿!

但是这些话洛柒柒不能说,最后只问:“如此强拆他人婚事,贵妃娘娘于心可愧?”

“棒打鸳鸯是错,可据本宫所知,封凉琛并不喜欢你。”

“甚至封凉琛待馨儿,都要比你亲近些。洛小姐,和离一事你未必委屈。"

洛柒柒跪在地上,冷意穿透衣衫,刺进骨头缝里。

是啊,封凉琛不喜自己人尽皆知。

便是和离再娶,他与叶馨儿说不准还是一桩佳话!

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,洛柒柒心中却像涌动着股气。

见她依旧不松口,贵妃神色冷了下来:“洛小姐,古言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”

“嘉宁早年受了不少苦,本宫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,为完成她所愿,本宫并不在乎别人如何。”

“本宫言尽于此,你也莫要太执拗,免得

伤到自己。”

她话里的威胁意味浓厚,洛柒柒自然听得出来。

“所以若我仍不愿和离,娘娘打算如何?”

她字字喑哑。

贵妃没说话,只朝宫人招了招手:“本宫准备了些赏赐,你自己好好选选吧。”

话落,她便起身由着其他宫人扶着,朝内殿而去。

与此同时,那些赏赐也呈到了洛柒柒身

前。

托盘之上,红布之下,不是金银玉器,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!

———

凉州,封府。

洛柒柒跪在堂前,不敢说话。

堂上,封凉琛母亲沉声叱问:“我问你,你手臂上的朱砂痣到底是怎么回事?!”

洛柒柒不知该怎么说。

难道要她当着婆婆的面,说成婚三年身为夫君的封凉琛却从未碰过自己吗?!

洛柒柒忍不住抬头看向静坐在一旁,一身锦衣卫飞鱼服的男人。

封凉琛,封家独子,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。

他剑眉星目,只端坐在那儿便像是幅画,让人垂青。

如若……不是那般冷漠的话!

洛柒柒攥了攥手中丝帕:“我……”

却说不出来什么。

见她如此,封母怒极更添失望:“自你们成婚那日我便四处求神拜佛,盼着你们能生下几个孩子,延续封家血脉,让我能安享天年。”

“你们也总哄着我说快了,再等等。结果呢?若不是今日被我发现,你们是不是打算瞒到我死?!”

“不是的!”洛柒柒忙解释,但封母已经不想再听了。

她起身由着丫鬟搀扶,缓缓走了出去。

洛柒柒望着她背影,知道老人这是真伤到了心,一时间有些无措。

这时,却听身后男人冷沉的声音响起:“洛柒柒,是我小瞧了你。”

洛柒柒一怔,回头看来,就对上他那双含冰的眼。

一瞬,如坠冰窟。

“你以为……我是故意的?”洛柒柒字字沙哑。

封凉琛只是站起身:“不然?”

扔下这句反问,他没再多言一句,直接拂袖离去。

洛柒柒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,掌心却只握住了一片空无……

炽夏暑天,吹来的风却冷的人打颤。

而封凉琛这一走,直到入夜也没再归来。

冬夜的凉州城,雪色染染。

洛柒柒收起准备作为寿礼送给宫内贵妃娘娘的《百寿图》,刚准备唤来丫鬟问封凉琛的消息。

门扇突然被推开。

婢女小昭快步走进去,神色急切:“夫人,锦衣卫传信来,大人……出事了!”

闻言,洛柒柒脑袋空白了瞬,连小昭后面的话都听不清。

她甚至没再问,直接朝着府外跑去。

小昭见状,忙跟了上去。

入夜的凉州长街静寂无声。

洛柒柒一路来到拱卫司。

然而刚靠近正堂,她脚步倏然一顿。

只见堂中,封凉琛赤着的胳膊缠着带血的绷带,血迹斑驳的飞鱼服被丢在一旁。

他身旁,一抹艳红身影坐在封凉琛身侧,熟稔地为他上着药。

封凉琛觉察到了什么,抬眸看来。

瞧见洛柒柒,他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:“谁准你来的?”

洛柒柒抿唇走上前:“听说你受伤了,我担心……”

“用不着。”封凉琛言语间充斥着厌烦。

洛柒柒掐着手帕的指尖用力到青白,垂眸不敢再看。

倒是上药的女子开口:“那我便先离开了,阿琛,下次可莫要再为我挡剑了。”

话落,她快步离去。

洛柒柒抬头时,只看到她那抹背影。

片刻,她收回视线,走向封凉琛,伸手想要帮他将衣衫穿戴好。

然而封凉琛却是直接避开,嗓音透着疏离。

“不用。”

洛柒柒悬空的手僵硬了几分:“她能碰,我便不能吗?”

封凉琛语气淡淡:“她与你不一样。”

第二章

不一样?

哪里不一样?

她是封凉琛明媒正娶的妻子,而那女子算什么呢?

洛柒柒有些呼吸不畅,而心里所想的这些却也问不出口。

她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,封凉琛不喜自己。

就像成婚那晚他说:“你我非良人,我亦不碰你。此后岁月,你好自为之。”

封凉琛向来言出必行,所以扔下这句话后,他便大步离去。

甚至连那一杯合卺酒,都是自己一人独饮!

想到这些,洛柒柒像是吞了黄连般,满心苦涩。

“阿琛,你我……”她想问封凉琛,他们当真就不会有感情,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吗?

然而,封凉琛只是起身打断了她的话:“我还有事,你回府吧。”

话落,便朝堂外走去,没看洛柒柒一眼。

夜风呼啸着,吹得檐角的灯笼晃动。

烛光四漫,晃的洛柒柒的面容也有些不真切,却还是清晰的瞧出其中的悲伤……

又过了很久,洛柒柒才回了封府。

一整夜,她不得安眠。

吹了一夜冷风,就像是吹走了精气神。

洛柒柒从一早就开始咳了起来,起初只当是着了风寒,喝了姜汤,却一直不见好。

小昭看不下去,直接请了大夫来。

探过脉,小昭将洛柒柒身上的厚毯往上拽了拽,将人裹紧。

才看向大夫:“我家夫人的病如何?”

大夫没说话,眉头紧皱。

小昭有些着急:“你说话啊……”

洛柒柒伸手将人拽住:“小昭!”

随后看向大夫:“抱歉,她只是着急我的身体,您有话可以直说。”

大夫叹了口气:“夫人是着了风寒,只需服几幅药就能痊愈,只是……”

说到这儿,他停顿了瞬,才继续问:“只是夫人体内藏有一毒,日久积累,已经侵入五脏六腑,危及性命了!”

闻言,小昭和洛柒柒都是一愣。

相比起小昭的慌乱,洛柒柒强装着镇定:“可知道是什么毒,如何解?”

“石斛散,此毒乃是西域石斛花所生,长年累月接触,便会中毒。”

石斛散……

洛柒柒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,死寂。

她房中便有一盆石斛花,那是她出嫁之日,母亲亲手送与自己的。

可母亲怎么会……

洛柒柒手紧攥着:“有没有可能诊错了?”

大夫摇了摇头:“绝无可能。”

洛柒柒心里一团乱麻,小昭瞧出来,便做主送大夫出门。

等到回来的时候,眼圈却是红的。

洛柒柒看见,心里咯噔一下:“怎么了?”

小昭摇了摇头,跪在洛柒柒身前,只哭,却不说话。

“到底怎么了?”洛柒柒攥着她手。

感受着她冰凉的掌温,小昭终于绷不住,哭了出来:“大夫说您中毒太深,只有……只有三月可活了!”

闻言,洛柒柒眼睫颤了颤,慢慢收回了手。

她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害怕。

“这样啊……”洛柒柒喃声念着,双目无神。

突然,门被推开,封母从外走进来,看着气氛悲戚的主仆两人,皱紧了眉。

“听闻你们刚刚请了大夫?”

洛柒柒回过神,按下想要说话的小昭点了点头:“着了风寒,请人来看看。”

封母点了点头:“下次直接请府医,你好歹是阿琛的妻子。”

“是。”洛柒柒应声着。

不管怎么说,嫁进封府这三年,封母待她很好。

这时,却听封母声音再度响起:“洛柒柒,我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。”

洛柒柒有些疑惑,没等问。

就听封母说:“封府家规,男子终生一妻不纳妾,你得不到阿琛的欢心,便自请下堂吧。”

第三章

封母并没有逼洛柒柒,只是字字恳切。

却也让洛柒柒,无法拒绝。

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,洛柒柒一直挺直的背脊慢慢弯曲下来。

小昭满眼心疼:“夫人,老夫人她……她怎么能这样!”

洛柒柒是笑着的,眼里却溢满了苦涩。

“她说的也没错,是我没用。”

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抓不住。

“咳咳!”

心情郁结下,洛柒柒突然咳了起来,一声接着一声,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般。

看得小昭也跟着揪心,却束手无策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洛柒柒才缓了过来。

被搀着坐在软榻上,她望着窗外徐徐飘落的雪,想起了封凉琛。

“阿琛他还没有回府吗?”

闻言,小昭沉默了瞬,如实相告:“大人今晨回来过,只是陪着老夫人用过早饭便走了。”

洛柒柒眼神黯了下去。

三年了,封凉琛其实总是如此,只是她总是会存着些期望,盼着他能来看自己一眼。

可惜,三年,从未。

洛柒柒深吸一口气,压下那些难受,朝小昭吩咐道:“我去做些吃食,你替我送去拱卫司。”

她清楚封凉琛不想见自己,也不想惹他不悦。

“可是夫人,您的病……”

洛柒柒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”

说着,她看着小昭突然沉默了,片刻后才重新开口:“我得病之事,你不准同任何人说起,尤其是封凉琛。”

小昭不解:“为什么?”

洛柒柒却不再回答,一人朝着门外走去。

等一切做好,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。

日头正好。

洛柒柒目送着小昭出了门,脑海内又想起今日封母来时说的话。

她站在桌旁,垂眸看着桌上的宣纸,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去拿那狼毫。

只要想到与封凉琛和离,往后再无牵扯,心里就像有刀在扎一般。

挣扎了半晌,洛柒柒终于抬起发颤的手去拿那笔。

突然,门被人从外推开。

封凉琛从外走进来,而小昭就跟在他身后。

将手中明显还未动过的食盒放在桌上,小昭便退了出去,带上了门。

卧房内,顿时只剩下洛柒柒和封凉琛两人。

洛柒柒收回手,不知松了口气还是什么,她看向封凉琛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
封凉琛只是将那食盒往前推了推:“日后莫要再做这等无用之事,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。”

洛柒柒喉间一哽,说不出话。

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,她声音沙哑:“我们非要这般生分嘛?我与你,是夫妻。”

“该说的,三年前我便已说清。”

封凉琛声音冷淡,像对待一个陌生人,“若你不满足,那便自行离去,我可给你一封放妻书。”

放妻书!

听到这三个字,洛柒柒眼眶发烫。

晨起,他母亲来逼她和离,如今,他又要给自己放妻书!

洛柒柒指甲紧掐着掌心,刺痛骤涌。

“你这般急着让我离开,是为了自己,还是为了别人?”

闻言,封凉琛眉头微皱:“什么?”

“那日在拱卫司,给你上药的那女子是谁,与你又是什么关系?”

成婚三年,这是洛柒柒第一次直白的问出心中疑惑。

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勇气。

封凉琛没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

一时间,屋内气氛有些压抑。

突然,门被敲响,小昭在外禀告:“大人,夫人,宫里来人,说让您们二位去接旨。”

听到这话,两人对视一眼,皆有些疑惑。

片刻后,封府正厅。

洛柒柒与封凉琛跪在堂中,只听宣旨太监声音尖锐。

“皇上有旨,命锦衣卫指挥使封凉琛与洛家之女洛柒柒即日和离,不得有误,钦此!”

第四章

宣旨太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。

整个封府死一般寂静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洛柒柒的身上。

要知道,就算是封凉琛再不喜欢洛柒柒那也是封府内宅的事,断不会传到外面,惹人闲言。

可现在,这圣旨一下,怕是凉州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洛柒柒身上。

纵使她不曾做错什么,怕也会有人编排些故事,讨人关注!

洛柒柒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她怔怔望着眼前那抹明黄,最后目光落在身旁封凉琛身上。

而男人浑然不觉。

宣旨太监见两人没有动作,再次开口:“两位无需顾忌良多,这道圣旨只有封府之内之人知晓,外边人只会以为是二位和离,不会伤了洛小姐的名声。”

“此外,小的还有一道圣旨是给封大人的。”

说着,小太监正了正神色:“朕感念贵妃爱女之情,特将嘉宁公主许给封凉琛为正妻,半月后成婚。”

嘉宁公主?

听到这个封号,洛柒柒有些茫然。

据她所知,皇室里并没有这么个人。

但小太监宣完旨便直接走了,洛柒柒无人能问,只能看向封凉琛。

四目相对,封凉琛眸色冷淡:“和离圣旨一事,我会回绝。”

闻言,洛柒柒心一颤。

他,并不想与自己和离吗?

他心里是否也是有自己的?

她忍不住去想,但下一秒,就碎在了封凉琛的话中。

“这三年算是我对不住你,届时我会给你一封放妻书,必不会污你名声。”

洛柒柒喉咙里像梗了砂石,磨得血腥气蔓延。

她不敢再去问两人感情:“嘉宁公主,是何人?”

封凉琛语气平淡:“八年前,贵妃娘娘之女走失,前些日子才寻回,陛下便拟定了封号为嘉宁。”

说到这儿,他顿了下才继续:“那日在拱卫司,你也见过。”

洛柒柒怔了下,顿时想起了那道窈窕背影。

原来,那就是嘉宁公主。

怪不得封凉琛只说了回绝和离圣旨之事,却未提及那道赐婚圣旨分毫!

他,原是也想娶她的。

只是自己的存在,占了位置,碍了事!

洛柒柒想着,忍不住去呢喃嘉宁公主的名字:“叶芷吟……”

从前在慈幼局时,她有一朋友,也叫这个名字。

只是后来自己被洛家收养,便再没了来往。

莫名的,洛柒柒心里总有些奇怪:“既走失了这么多年,又是如何寻回的?”

听到她问话,封凉琛一愣。

她何时对这些市井流言感兴趣了?

但也还是回答:“走失时,嘉宁公主身上有一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,是公主出生时陛下命工匠特地刻制,世上仅此一枚。”

“也是凭着这块玉,贵妃娘娘才认回了公主。”

然而听闻此言,洛柒柒耳边却是一阵轰鸣!

若她没记错,慈幼局的姑姑说过,她被送到慈幼局时,身上就带着这么一块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!

只是当年被洛家收养时,那块玉佩便不见了。

若封凉琛没有记错,世上当真只此一枚的话。

那是不是意味着,自己才是走失的那位嘉宁公主?!

第五章

洛柒柒心里一片乱麻。

封凉琛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,刚迈步要走。

就听洛柒柒问:“我……可否见一见这位嘉宁公主?”

封凉琛脚步一顿,回头看来的目光里含着冷意:“你见她做什么?”

“圣旨一事她未必知情,你莫要做多余的事。”

他话里句句警告,洛柒柒只觉得心如刀割。

“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?”

“无论你要做什么,都不能伤害她。”

扔下这句话,封凉琛便离开了,没再看洛柒柒一眼。

洛柒柒一人站在堂中,屋外冷风瑟瑟吹来,却凉不过她的心。

成婚三年,她自认贤淑懂事。

却没想到在封凉琛眼中,就是这般善妒之人!

眼眶积蓄了泪意,哽的鼻间发涩。

但最后,洛柒柒只是抬手抹去了那抹温热,唤来了小昭:“去帮我递个信,就说我求见——嘉宁公主。”

小昭是洛柒柒回到洛府后才跟在她身边的,并不知旧事。

但也并未多问,领命出了门。

半个时辰后,小昭去而复返。

跟在她身后,还有一位女子,一身红衣,明媚耀目。

红衣女子脱下斗篷,如主人般自顾进了堂屋在桌边落座。

看着洛柒柒,她笑了笑:“洛柒柒,多年不见,可还好?”

她这一句,无非承认了身份。

眼前的叶芷吟已经没有了当年在慈幼局时的胆怯,整个人骄傲的像天上的太阳。

洛柒柒攥了攥丝帕,走上前坐在她对面。

“芷吟,你可知我从慈幼局离开时,曾丢了块玉佩?”

叶芷吟挑了挑眉:“不知,姑姑从未说过。”

她神情没有半点心虚,洛柒柒紧抿着唇,视线慢慢落定在她腰间那熟悉的玉佩上。

“那玉佩名为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,如此,你可能记起了?”

闻言,叶芷吟脸上的笑慢慢浅淡。

“你这话是何意?”

洛柒柒声音微哑:“阿琛说此玉佩世上仅此一枚,偏偏我的丢了,如今出现在你身上。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?”

“这玉佩当真是你的吗?贵妃娘娘走失的女儿当真是你吗?还是这玉佩本来的主人!”

话至此,一片沉寂。

许久,叶芷吟才开口:“你知道,我很羡慕你。”

“当年在慈幼局我费劲心思讨好,可姑姑却还是最喜欢你。后来洛家来人想要收养一女,也是一眼看中了你。”

“那时我为你高兴,也为自己担忧。现在凭着这玉佩,我一跃成了公主,我知你嫉妒,但洛柒柒,我问心无愧。”

话落,她站起身,重新披上斗篷:“还有,那两道圣旨都是我向父皇求的,外人只知你与阿琛是和离,不会污你名声,我也算为你筹谋了退路。”

说完,叶芷吟转身离去。

小昭从外走进,就看到洛柒柒呆坐在那出神的模样。

“夫人,您没事吧?”

闻声,洛柒柒回过神摇了摇头:“我想一个人待会儿,你先退下吧。”

小昭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沉默退离,带上了门。

寂静在屋内蔓延。

洛柒柒就这么呆坐着,直到夜色侵袭,白雪倾盖了大地……

“砰!”

屋内被人大力推开,封凉琛脸色冷峻,挂着冰霜,张口就是质问:“我说过,不准你去找她的麻烦!”

迎着他深邃眸中的怒火,洛柒柒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,怎么都说不出。

最后只化作了一句:“所以呢?”

封凉琛从袖中掏出一张纸,甩在了她面前。

“这是放妻书,你自行离去,往后好自为之。”

第六章

纸,轻飘飘的落在黑玉砖石上,白的刺眼。

洛柒柒紧掐着掌心,愣是没有捡。

辛冷的空气从敞开的门外吹进来,呛的她忍不住想咳。

但封凉琛在,洛柒柒生生忍下,哑声开口:“封凉琛,是不是在你心里,我就只会任性,只会欺负人?”

封凉琛皱了下眉:“你有什么话,可以直说。”

直说什么呢?

难道要在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时,还要去自讨苦吃,问他对她可曾有过片刻心动?

洛柒柒做不到。

末了,她只是问:“若我说,那块玉佩是叶芷吟偷了我的,我才是贵妃娘娘走失的那个女儿,你可信?”

封凉琛面无表情:“荒谬。”

洛柒柒心一颤。

就听他继续说:“洛柒柒,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吗?”

扔下这句话,封凉琛大步离去。

呼啸的冷风从敞开的门扇灌进来,一瞬间,将洛柒柒包裹,冰冻。

她就这么在屋内站了整整一夜。

直到朝阳照进屋内,洒下一片金色暖光。

洛柒柒才动着发麻僵硬的四肢俯身将那纸放妻书捡起。

其上,封凉琛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,也还是那么冷漠无情。

“兹有妻洛氏洛柒柒,温婉贤淑,良善恭谨,奈何夫妻无分,命定非卿,至此各还本道,嫁娶不相干。”

洛柒柒沙哑着嗓子一字字念着,犹如刀割。

“温婉贤淑,良善恭谨……”

洛柒柒眼中含泪,多荒唐,又可笑。

前一刻封凉琛还在说她妒心太重,可落于纸上的文字却这般冠冕堂皇!

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话落,砸在纸上,晕开了墨痕……

许久后,洛柒柒慢慢将纸合起来,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妆奁中。

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,三年夫妻,她总是还妄想封凉琛对自己能有些感情!

但洛府,她确实该回去看看了。

想到之前大夫说的那些话,洛柒柒眼中一片茫然……

一个时辰后,洛府。

餐厅内。

洛母挨着洛柒柒落座,不断给她碗里添着菜品。

洛柒柒攥着筷子,却食不下咽。

眼前这个妇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好,那么爱自己,满口担忧,却为何又能做出对自己下毒的事?!

洛柒柒心绪越发复杂。

一旁洛父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,放下筷子:“洛柒柒,你怎么了?可是在封家受了委屈?”

洛柒柒倏然回神,抬头就迎上洛父深邃的眼。

这时,洛母也跟着放下了筷子:“是啊,洛柒柒,你有什么就同我们说,爹娘为你做主!”

眼前两人鬓角上染着白霜,同八年前去慈幼局将她带回时的样子,苍老了许多。

唯一不变的,就是他们眼中对自己的爱。

意识到这一点,洛柒柒突然有些释然了。

是不是母亲下的毒也许也没那么重要吧?

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的爱与维护不是假的!

人活一世,难得糊涂,不如就装作不知吧……

想着,洛柒柒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,只是想爹和娘了。”

闻言,洛母笑弯了眼:“你啊,就是嘴甜。”

……

气氛慢慢回暖,一切好像回到了洛柒柒还未出嫁的时候。

然而眼见着天色暗下,她也不得不回封家了……

洛家门前。

洛柒柒抬头凝望着那块匾额,微微失神。

跟在身边的小昭看在眼里,刚要开口说些什么。

突然一阵马蹄声。

两人回头看去,就见一个小太监从马上下来:“洛小姐,贵妃娘娘请您,入宫一叙。”

第七章

锦华宫。

洛柒柒跪在地上,看着眼前一身华贵宫服的女人。

她,便是自己的生母吗?

她此次唤自己来,可是知道了真相?

洛柒柒胡思乱想着,神情有些恍惚。

而后就听高位上的贵妃开了口:“本宫听闻,封凉琛回拒了陛下赐你们和离的圣旨,此事你可知晓?”

洛柒柒怔了下,随即顿首:“是,此事……”

然而,她话刚冒头。

贵妃便直接打断了她:“此事已是定局。”

“无论封凉琛也好,你也好,待你们和离之后,嘉宁会嫁进封府,与封凉琛成夫妻之美。”

洛柒柒怔愣了半晌。

所以她召自己进宫,便是为了告知此事无从更改吗?

她是为了叶芷吟吗?

可明明,自己才是她的女儿!

但是这些话洛柒柒不能说,最后只问:“如此强拆他人婚事,贵妃娘娘于心可愧?”

“棒打鸳鸯是错,可据本宫所知,封凉琛并不喜欢你。”

贵妃一句轻飘飘的话,洛柒柒却听的脸色煞白。

“甚至封凉琛待我儿嘉宁,都要比你亲近些。洛小姐,和离一事你未必委屈。”

洛柒柒跪在青石地上,冷意穿透衣衫,刺进骨头缝里。

是啊,封凉琛不喜自己人尽皆知。

便是和离再娶,他与叶芷吟说不准还是一桩佳话!

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,洛柒柒心中却像涌动着股气。

见她依旧不松口,贵妃神色冷了下来:“洛小姐,古言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”

“嘉宁早年受了不少苦,本宫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,为完成她所愿,本宫并不在乎别人如何。”

“本宫言尽于此,你也莫要太执拗,免得伤到自己。”

她话里的威胁意味浓厚,洛柒柒自然听得出来。

“所以若我仍不愿和离,娘娘打算如何?”

她字字喑哑。

贵妃没说话,只朝宫人招了招手:“本宫准备了些赏赐,你自己好好选选吧。”

话落,她便起身由着其他宫人扶着,朝内殿而去。

与此同时,那些赏赐也呈到了洛柒柒身前。

托盘之上,红布之下,不是金银玉器,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!

要封凉琛,还是自己的命。

这是贵妃留给她的选择!

洛柒柒只觉得手脚冰凉,她凝望着那个几乎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身影,终究是没忍住喊问。

“娘娘,您就那般确定叶芷吟就是您的女儿吗?您就不怕错认吗?”

然而,贵妃娘娘连脚步都没停,直接消失在了路尽头……

不知是如何走出锦华宫的。

宫门外。

小昭正等在封府马车前,瞧见洛柒柒走出来,忙迎上前:“夫人……”

瞧见她手中托盘时,愣了下。

洛柒柒没说话,只是自顾上了马车。

小昭见状也不敢多问,只叫马夫往封府回。

半个时辰后。

洛柒柒终于回到了院落,屏退了小昭,她刚推门进卧房。

就看到躺在软榻上,闭目休憩的男人。

封凉琛,他……怎么会在这儿?!

洛柒柒有些茫然,但脚步还是不可抑制的走上前。

窗沿上立着的红烛随着跑进来的风微微摇晃着。

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,越发显得他俊朗。

窗外似乎还有雪花在飘,大片大片,像极了柳絮。

窗内暖意盈盈。

洛柒柒抿了抿唇,轻声唤:“阿琛,醒醒,别在这儿睡,会着凉。”

“阿琛……”

她伸出手轻轻去推他。

下一秒,手腕却被封凉琛一把抓住。

与此同时,男人温柔的声音响彻耳际:“芷吟,别闹!”

第八章

“轰!”

明明是冬日,洛柒柒却感觉如夏日雷鸣!

她大脑一片空白,怔怔看着软榻上的男人,久久不能回神。

刚刚,封凉琛的语气那般亲昵,像极了宠溺!

可他唤的人,却是叶芷吟!

“封凉琛,你睁开眼看清楚,我是谁!”

洛柒柒声音有些尖锐,封凉琛紧闭的眼也慢慢睁开。

瞧见洛柒柒,他皱了下眉:“你喊什么?”

洛柒柒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。

她的夫君,在睡梦中,唤着其他女子的名字!

他究竟将自己置于何地?!

洛柒柒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烫,喉咙里也哽着些嘶哑:“封凉琛,你就这般喜欢叶芷吟吗?”

封凉琛眸色深邃:“与你无关。”

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扯啃咬着心,洛柒柒疼得脸色煞白!

沉默在两人间蔓延。

片刻后,封凉琛坐起身,按了按眉心:“听说你今日不仅回了洛府,还进了宫去觐见贵妃娘娘?你同她说了什么?”

“你希望我说什么?”洛柒柒声音沙哑。

封凉琛久久看着她,最终开口:“此事我自有考量,你别做多余的事。”

说完,他就要转身就走。

掩在衣袖里的手还在死死的攥着那把贵妃赐下的匕首。

洛柒柒不知怎么想的,拉住了封凉琛的衣袖:“你有什么考量?”

封凉琛回头看来,没有说话。

就听洛柒柒又问:“与我和离,娶叶芷吟,这就是你的考量,对吗?”

封凉琛将手抽回: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
扔下这话,他大步离去,再没给洛柒柒开口的机会。

门外,连日的大雪久违的停下了。

却又要比下雪时,还冻人。

热泪滚烫,氤氲在眼眶,许久未落。

洛柒柒迈着僵硬的脚步,缓缓走到妆台前,拿出那纸封凉琛早给了自己的放妻书。

她手指用力捏着,直到布满褶皱,几欲碎裂——

洛柒柒才将将松开了力气,转身,出门,没入了浓稠黑夜……

古鸣寺。

大殿佛堂依旧是永刹的安详。

香烛冉冉,木鱼声咚响,还有那鎏金佛像的满目慈悲。

一切都和三年前成婚前,洛柒柒前来求愿时一般无二。

却也不一样。

那时,她满心期盼,盼着能与封凉琛日久生情,恩爱白首。

而现在,她只剩满心愁苦与迷茫。

这时,一个小沙弥从殿后走来,瞧着跪在蒲团上的洛柒柒愣了下。

随后上前:“施主,本寺要闭门谢客了,您早些回吧,山路崎岖,再晚些该不好走了。”

闻言,洛柒柒眼睫颤了颤。

她没有看小沙弥,只是望着佛像问:“回家?我……有家吗?”

生母认错了人,养母心怀杀意,夫君不爱休弃……

世间偌大,洛柒柒无处可去。

她咽下苦涩,回头看不知如何回答的小沙弥,最终慢慢站起了身。

“你只当我胡言罢了,叨扰。”

话落,洛柒柒转身朝大殿外走去。

马车一路朝封府而回,她全封无话。

却不想到了封府门前,刚下马车,就看到从中走出来的叶芷吟。

四目相对,她头戴金钗,面容含笑:“刚刚阿琛同我说已给了你放妻书,你打算何时离开,成全我们?”

第九章

封凉琛。

洛柒柒心里轻嚅着这个名字,从前只觉得甜,现在却像鱼刺,哽在喉咙,上下不得。

可迎着叶芷吟得意的目光,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口问:

“你就这么急吗?”

“不急。”叶芷吟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但是怕你急。”

“什么?”洛柒柒有些不解。

叶芷吟却没解释,只是说:“我知你不想同阿琛和离,但他已注定是我的夫君。若你执意不改,便只能选择母妃赐你的那把匕首。”

“洛柒柒,要不我们来下个注吧,你说在与我的婚事和你的命之间,阿琛会选择哪个?”

洛柒柒面色苍白。

她心知肚明,封凉琛的答案只会有一个——叶芷吟。

叶芷吟见洛柒柒说不出话,脸上笑意渐深,语气得意:“看啊,曾经你拥有的,现在我也将拥有了,洛柒柒,我从不比你差。”

说完,她上了马车,扬长而去。

洛柒柒一个人站在原地,明明前面就是封府的石阶,她却怎么都迈不动一步。

就在这时,一道脚步声响起。

封凉琛从门内走出来,瞧见洛柒柒,他脚步一顿:“你又去了哪儿?”

洛柒柒凝望着他身上的飞鱼服,这个男人,同最初遇见时别无二致。

自始至终,他的眼中都不曾有过自己!

她喉咙发哽,血腥气蔓延,又被生生咽下。

“你要去哪儿?”

闻言,封凉琛愣了下。

过往,洛柒柒从不会多嘴问他的去向,如今却……

出神只是一瞬,封凉琛便直接回:“公事。”

只是不知为何,洛柒柒总觉得他神情间似有些许异样。

没等细思,就见封凉琛迈步要走。

“封凉琛!”

洛柒柒张口叫住他,随后从怀中将那纸放妻书拿了出来:“我,不愿和离。”

刚刚叶芷吟那个赌,她并不想下注。

但看到封凉琛的这一刻,洛柒柒改变主意了。

她终归是不信,三年夫妻,自己的命顶不过一场圣旨赐婚。

洛柒柒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,有错。

但作为一个女子,她爱了三年,等了三年,盼了三年,自己总该有身份,赌一个结局!

而封凉琛看着那张明显被人紧攥过的纸,竟也伸手拿了过来。

一张信纸,一头一尾,两只各握的手。

洛柒柒手指紧了紧,最后松开:“你……”

封凉琛只说:“和离一事等我忙完,再同你说。”

话落,上马离去。

深夜的凉州城,家家闭户。

只剩马蹄声在长街上奔腾。

院落内。

洛柒柒坐在烛下,一针一针绣着那幅《百寿图》,眼看着就剩最后一笔就要完成了。

不知怎的,她神思一晃,针便扎进了指腹。

一瞬刺痛。

洛柒柒下意识的松开手,看着指腹上那抹鲜红的血珠,久久没有动作。

一旁,小昭见状,忙拿了药来,给她涂上。

“夫人,贵妃娘娘的寿辰还有段时日,您何必非要熬夜绣制呢?”

洛柒柒收回手,捡回针:“有些事还是早早做完了好。”

就像她不知赌局结果如何,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,又能都赶上贵妃的寿辰。

既然此,倒不如早些绣好。

届时便是自己不在了,也算是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,也好过到了底下后悔,遗憾。

只是这些,洛柒柒不能同小昭说。

她们八年主仆,自己这条命,小昭或许比她还要在乎!

“小昭……”

洛柒柒刚开口要说些什么,只见原本漆黑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,然后铁甲之声呼啸而过。

她转头看着,瞧着那光去的方向,心中不安莫名加剧。

“小昭,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?!”

“是。”

小昭领命退去。

洛柒柒试图绣制《百寿图》,让自己能安下心。

但却毫无用处。

突然,门推开,小昭回来了。

她语气急切,满眼慌张:“不好了,夫人,他们说洛大人叛国通敌,要满门抄斩!”

第十章

洛柒柒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
她父向来两袖清风,忠心为国,断不可能叛国!

“去找封凉琛,派人将他找回来,就是我有事找他!”

洛柒柒知道自己是女子,无诏不得入宫,但封凉琛不一样,他是陛下信赖的锦衣卫统领,若有他去,洛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!

然而小昭却没有动,唯有眼里写满了怜悯:“夫人,刚刚那铁甲声,是锦衣卫!”

洛柒柒顿了下,意识到了什么。

就听小昭的声音缓缓响起:“领头的人……就是封凉琛!”

洛柒柒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。

领头的人是封凉琛!

为什么是他?怎么会是他?!

洛柒柒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憋闷,喉间一阵气血翻涌,随着咳嗽,涌出一股腥甜!

“夫人!”小昭看得心慌,忙伸手将人扶住,“您怎么样?”

洛柒柒紧紧抓着她手臂,刚刚封凉琛离去时的异样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释。

怪不得,怪不得他会真的收回那封和离书。

原来不是因为不想与自己和离,而是一时善心,想要保住她的命!

洛柒柒该心存感激的,但洛家是她的母家,是收养她,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。

而那被污叛国的人是她的父亲!

她强压下咳嗽,抬头看向小昭:“小昭,我要回去!”

小昭愣了下,随即拒绝:“夫人不可,太危险了!”

“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,就听我的。”洛柒柒神色严肃,“我虽非爹娘亲生,却在冠上洛姓时就已注定是洛家人,无论是生是死,我都要同家人在一处。”

“那我与您一同回去!”小昭眼中含泪。

洛柒柒却摇了摇头:“不行!”

她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妆台从中拿出一木盒放在小昭手上。

“这里是你的卖身契和我之前为你存下的一些银两地契,不知什么钱,却也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。离开吧,去你想去的地方……”

“小昭不要,小昭要跟着夫人一起!”

小昭推拒着,嗓音哽涩。

从洛柒柒来到洛府之时,自己便陪在她身边,八年,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!

看出小昭的拒绝,洛柒柒也有些无力。

最后只能说:“你若不愿离去,我不逼你,只是你不能同我回洛家。”

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小昭,洛柒柒继续说,“一会儿我会写封信,你连着这幅百寿图一起送进宫里给贵妃娘娘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小昭不明所以。

洛柒柒却没再多说,走到桌案前,拿过笔缓缓写下了一封信。

信上,她将自己才是贵妃走失的那个孩子的真相一点点剖出,还有那个有关白玉透雕孔雀衔花玉佩的隐秘设计一同写了出来。

那是连叶芷吟都不知道的藏私。

若贵妃娘娘信了她,这也许是自己唯一能为洛府寻到的生机!

最后,笔落。

洛柒柒拿起纸将墨迹吹干,细心折起交给了小昭。

目送着她出了门,才转身朝洛府而去。

漆黑的夜,浓稠如墨。

洛柒柒一路奔跑着朝洛府而去,从前并不长的路,在此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。

终于,在天将亮的那一刻,她看到了洛府的匾额。

而周围,无数持刀林立的锦衣卫将整个洛府位的水泄不通!

只是不见封凉琛的身影!

但洛柒柒来不及想那么多,她快步朝着洛府大门冲去。

刹那,被拦住。

锦衣卫千户魏璟看着洛柒柒,面无表情:“锦衣卫办事,闲杂人等避退!”

“我是洛柒柒!”

洛柒柒说着,望向府内的目光满是着急与担忧。

身为封凉琛下属的魏璟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,但他没退半分。

“您如今是封大人的妻子,是封家人,与洛府无关。”

洛柒柒愣了下,心里百味杂陈。

曾经她盼了很久,被人承认是封凉琛的妻子,是封凉琛的人。

但如今,她宁愿不是。

“封凉琛已给了我放妻书,我与他不是夫妻,我洛柒柒,现在只是洛家的女儿!”

第十一章

洛柒柒字字说着,无视了魏璟的惊讶,一把推开他跑了进去。

然而,一步,一步。

越往里走,她脚步越慢。

只见洛府上下,满目鲜红。

那些曾经走了无数遍的青砖路,院落那些陪她长大的花草树木,都溅着淋漓的鲜血。

那些曾经喊她小姐,逗她玩耍,给她吃食的仆人,都倒在血泊中,无声无息!

洛柒柒只觉得手脚冰凉。

“爹……娘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一个一个人寻过去。

直到听到内堂传出的兵戈声与父亲的声音。

洛柒柒忙不迭的跑了过去。

短短的几步路,她不知摔了多少次,却已经撑着爬起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。

末了,洛柒柒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熟悉背影。

是爹!

爹还活着!

洛柒柒眼眶滚烫,刚要开口喊,就瞧见一道道箭矢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,射向洛父背后!

“爹,小心!”

洛柒柒大喊着,直直朝他跑了过去。

将人抱住了一瞬,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密密麻麻的扎进了洛柒柒单薄的身躯上。

顿时,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斗篷,红色蔓延……

“洛柒柒——!!”洛父身上也中满了箭。

他怀抱着洛柒柒,眼眶通红:“洛柒柒……”

洛柒柒说不出话,一张嘴就有无数的血涌出来。

最后,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,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了拽洛父袖角。

“爹,洛柒柒……不疼……”

话落,她的手也彻底的无力的垂落了下去……

“洛柒柒,洛柒柒……”洛父唤着,却再得不到回应。

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,他突然笑了:“臣这辈子,无愧朝堂,无愧君上,惟愧……妻女!”

话落,他看了眼倒在几步外早已僵冷的妻子,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全无的洛柒柒。

在一众锦衣卫的警惕目光下,抓起一旁的剑,直接刎颈而死——

窗外,不知何时,雪花渐渐落下。

纯白的一片一片,将一切肮脏掩盖……

而此时,刚从皇宫出来的封凉琛一身疲惫。

他昨晚从封家离开后,便直接进了宫,向皇上进言,暂时收回诛洛家满门的决定!

洛家与封家是世交。

他父在世时也常说洛大人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。

封凉琛不信他会叛国通敌。

拿着手中的赦免书,他翻身上马,直直朝着洛府而去。

却只见洛府大门紧闭,只要一具一具横陈的尸体从中抬出来。

锦衣卫千户魏璟瞧见他,忙快步上前:“大人,洛恒已死。洛府一百二十一人已尽数歼灭。”

封凉琛瞳孔骤然紧缩,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勒紧。

“谁准你们动手的?!”

封凉琛怒声叱问着,就要往里走。

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:“你刚刚说多少人?”

“一百二十一人。”魏璟沉声禀告。

“胡说,洛府名册上只有一百二十人,哪来的……”

话至此,封凉琛想到了什么,呼吸一窒。

就听魏璟继续开口:“多出来的一人是……夫人!”

第十二章

脑海中轰然一瞬,只余空白。

封凉琛深吸了一口气,袖下捏紧的拳头,暴露了他的不安。

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似乎少了些什么。

抬头望着洛府门上摇摇欲坠的匾额,封凉琛甚至听不清魏璟后续的话。

他直接跨上来时的马,急匆匆朝着封府回去。

一直到洛柒柒的院子,封凉琛步步急切,然后一把推开了门——

屋内,空无一人。

他怔站在门前,一时间竟有些无措。

这时,脚步声从身后响起。

封凉琛忙转头去看:“洛柒柒……”

然而,只是侍女小昭。

看着一身飞鱼服的封凉琛,小昭忙上前:“大人,夫人没有回洛家对不对?”

可惜,封凉琛给不出答案。

屋外阳光慢慢。

封凉琛坐在椅子上,仔细打量起这间他甚少踏足的屋子。

这里的陈设很简单,简单到有些空旷,她好像从来都不曾向他开口要过什么。

忽而一阵清风拂过,带着些淡淡的清香,窗外院子里的几棵红梅开得正好。

这时,小昭红着眼为他奉上了一杯茶:“大人久坐,喝杯茶吧。”

“这不似寻常的龙井。”封凉琛浅尝了一口,有些意外的甘甜。

“回大人,这茶是小姐之前亲手煮的,一直想送予大人品尝,但大人不常来,所以小姐就命奴婢收起来了。”小昭有些哽咽,见封凉琛不语,顺着他的视线,落在了窗外的红梅上。

“这几珠红梅一直未开花,不曾想今日倒是开了,许是小姐的愿望灵验了,可她……”小昭揉了揉通红的眼睛,看着窗外有些讶异。

“这是何意?”封凉琛抬眼看向她。

“小姐常坐在窗边说,是不是等红梅开了,大人您也就来了。”小昭抽泣着回道。

她一直都在盼着他来吗?

封凉琛心中震了下,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。

“大人,夫人她……”小昭虽然很怕封凉琛,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出来。

封凉琛沉默不语,小昭立时哭出了声来。

他摆摆手:“你且先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小昭啜泣着离开了。

小昭走后,这个屋里只剩下了封凉琛。

他沉默片刻,起身,策马向洛府赶去。

当封凉琛赶到洛府的时候,锦衣卫正在贴封条,他立时推开了一人。

“锦衣卫奉旨办事,谁这么不长眼……”被推开的人,刚想拔刀,却被封凉琛的眼神骇到,怔在了原地,“封……封大人,属下不知是您……”

没理会他,封凉琛径直入了洛府,他被这里一派惨然的景象刺痛了眼睛。

他唤来跟在身后的锦衣卫,沉声道:“洛府的尸体都运往了何处?”

“回大人,罪臣一家都被拖去了城外的乱葬岗。”他不敢隐瞒。

一向冷静的指挥使大人脸色阴沉的骇人,将赦免书甩在了他的脸上:“洛家通敌一事尚未有定论,何来罪臣一说?”

一时寂静无声。

那名锦衣卫小心地捡起赦免书,他的额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:“是……”

封凉琛揉了揉太阳穴,知道他也是听令行事,怪不得他。

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:“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锦衣卫赶紧退下。

封凉琛带人来到了乱葬岗。

这荒芜之地,处处横尸遍野,还散发着腐尸的恶臭味。

封凉琛皱紧了眉头,带着人四下寻找,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
第十三章

这是哪儿?

我还活着?

洛柒柒醒来时,便觉得后背疼得厉害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
她只记得为洛母挡了剑,父亲拼死相护……

血,都是血!

“爹,娘!”想起当时的场景,洛柒柒的瞳孔瞬间放大,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,却一个没站稳,摔在了地上,疼得她出一身冷汗。

“都伤成这样了,还不好好老实在床上待着。”洛柒柒听见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耳边传来,继而一双洁白修长的手伸在了她的眼前。

洛柒柒愣了一会儿才搭上他的手,借着他的力撑着站了起来,缓缓坐在了床上。

“多谢这位公……子。”看着眼前的人,洛柒柒有些发怔,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。

听声音可以肯定,他是个男人,不同于封凉琛的英俊,这人的相貌生得如女人一般精致。

“你真好看。”洛柒柒呆呆地说着。

“好看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,”来人似是有些无奈,向她拱了拱手,“在下洛叙白,是位乡野大夫,这里是我的药庐。我路过乱葬岗,见你还未断气,就将你带回来了。”

“哎,跟你说话呢。”见她还有些呆滞,洛叙白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,“你叫什么。”

“洛柒柒。”她这才回过神来,发觉自己有些失态,连连称歉。

“罢了,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。”洛叙白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,“我捡到你的时候,你的后背都快被射成筛子了,这能活下来属实算你命大。还没被我治死……”

“啊?”他后面的话有些轻,洛柒柒以为自己听错了,但总归是她的救命恩人,她微微欠了欠身:“多谢洛公子相救。”

“咳咳,没什么。”洛叙白假咳了几声,似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。

“敢问公子,可有看见我的父母?”洛柒柒看向他。

见她这期待的样子,洛叙白有些不忍心,但也只能如实相告:“我到的时候,就只发现你还有气息,其他人……”

洛柒柒的眸子暗了下去,她早该想到的,锦衣卫出手想来是不留活口,自己能活着都已是万幸。

锦衣卫……封凉琛。

是他杀了洛府全家上百口的性命,洛柒柒的内心止不住的悲伤,有些不愿相信。

洛柒柒想到她的父母不该想乱葬岗里的孤魂一般,孤苦无依,她挣扎着想要起来:“我要去乱葬岗。”

“你如今这番模样,下地尚且都难,是要爬着过去吗?”洛叙白一把将她按了回去,递给她一碗药,“先把药喝了,过两日等你好些,我定会带你去寻。”

洛柒柒动了一下,实在是疼得厉害,这样子确如洛叙白所说,怕是爬过去也成问题,她只好接过药碗。

刚喝了一口,她就皱起了眉,这药……当真是极苦,她自小体弱,需常喝汤药调养,但从未喝过如此极苦之药。

见她神色不对,洛叙白有些紧张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有些苦而已。”洛柒柒轻轻回他。

听她如此说,洛叙白这才安下心,拿着刚刚熬药的盅,仔细端详了一番。

难道他不小心将黄连掺进去了?

闻这气味,怕是掺了不少。

洛叙白佯装无事发生,一副老中医的样子:“良药苦口利于病。”

洛柒柒不疑有他,一口闷声喝了个干净,将碗递给他:“有劳。”

这药再苦,也比不上此刻她心中的苦涩。

“洛姑娘,你可知你身上原有旧疾?”洛叙白犹豫着开口。

说到这个,洛柒柒的眸子暗了暗,“我还能活多久?”

洛叙白看向她:“至多三年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后续戳戳私聊哦哦

评论